摸个鱼
CP：连队水火组
那是多么漫长的一段时间啊。
宇宙中数以万计的星星围绕着他运动，他的胸膛承受烈火的焚烧，四肢却弥漫着冰冻的严寒。
他泪眼朦胧，抬起脸看向眼前的青山绿水，层层梯田，云雾缭绕，茶树抖动枝叶，簌簌作响，惊起一群红嘴纤腿的白鸟……
他的脚板下已是河岸边湿润的黑泥，但他却再也没能向那魂牵梦萦的故乡的清澈河流迈出任何一小步。
因为总有一个人，每当这种时刻，在他身后极目远眺，声嘶力竭，永远呼喊着同一个名字。
……出叶。
——出叶！
他再也受不了哪怕一秒的折磨。他猛地转身，往远离河畔的方向摇晃着行走一步后，双膝一软跪倒在泥土里。
睁开眼，不要死。
他的眼睫毛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，扑朔着掉落，像一串断线的珠子。他捂住脸的手掌在颤抖，断续的呜咽声从他咬出血的嘴角压抑地泄露。
睁开眼，不要死！
热浪从背后扑来。火焰冲上天空照亮夜幕。河水蒸发殆尽，留下的暗色河床像是大地上干涸的血痕。灰烬乘着干燥灼热的晚风，岸边的树木在火焰的噼啪声中付之一炬。夜空中黯淡的星星，像极了一只只悲伤的绝望的、流泪的、流血的、永不安息的眼睛，俯瞰这片生灵绝迹的焦土大地……
他维持着刚才的姿势，缓缓低下头颅，额头触到冰凉的泥。
他没有回头。
……不要死。
因为总有那么一个人……
“……里斯。”
恍惚中，他听见了床边沉稳的脚步声。有人俯下身，像对待一件稀世珍宝，轻柔地理好他的鬓发，掖好他的被子，然后将他小心翼翼地搂进怀里。温暖的胸膛贴紧他的身躯，厚重的军服和那血肉之下，稳健地跳动着一颗年轻火热的心脏。
他从被单中伸出一只胳膊，轻轻地环住了那人宽阔的脊背。他任凭眼泪浸湿那人敞开衣领下露出的衬衣，就像那天他用涌出的鲜血浸透他的衣物，用渐渐流逝的生命填满了那颗茫然空缺的心，让他终于领悟了心中那份感情的实质。
他早就能领悟，……只是他一直不敢承认。
他一直为自己寻找合适的理由，面对那人，面对自己内心一次又一次的诘责和挣扎。这是无法原谅的错误。
太晚了，真的太晚了。
他感觉脸颊被一只有着薄薄剑茧的手掌托起，嘴唇覆上一个火热柔软的东西。交错的呼吸吹动他脸颊上的绒毛。
不要死。
“……不要走。”
真的，来不及了。
他突然惊惶地吞咽了一下，在唇上的热度还没离开时，就挤开干涸的喉咙，用磨损的声带努力说：“……我听见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
“我听见他……”
“您能再说清楚点吗？”
他费力睁开眼，艰难地转动头颅，满目都是对于刚从黑暗中挣脱出来的眼睛过分刺目的灯光。
他的头脑里空白一片：“不，我……”
“……您需要静养。我建议您现在什么也都别想，什么也别说。……好好躺着，相信我，以后有的是时间。”
出叶茫然地躺在病床上，后来，连医护人员关掉灯，离开房间时传来房门关上的咔哒声都未曾回过神来。窗外下着淅淅沥沥仿佛永远停止的小雨，他侧耳倾听那雨声，感觉像极了沙沙作响的一分一秒的时间，将他胸口和嘴唇上残留的热度，一点一滴地带走。
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，冰凉的雨点仿佛透过紧闭的窗户飘进屋子，将他发疼的眼角濡湿。
此时，离The Eye攻略失败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，距离出叶听闻这一噩耗的时间，同样，也还有两个小时的时光。
3378年到3381年，他用了三年时间折磨彼此。作为惩罚，他将用尽余生，折磨独行世间，孤身一人的自己。
三年前，他不闻，不问，不说。三年后，就算他主动去闻，去问，去说，也再也感受不到那人鲜活的存在。
当他步入中年，他将带着满身淤泥和血污，在群星璀璨的夜晚抬起头颅。在他凝望的方向，大地上有着他那不复存在却令他日思夜想的故乡。而星空中，那里有着永远年轻的那个人，和永远年轻的二十四岁的他自己。
fi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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